我小的時候有養過鴨子。

放學的時候，臨街的小販擺出一堆籠子，里面都是黃色的鴨子。它們宛如流動的水流四處攛掇著。

籠子很小，但數量并不少，鴨子堆攏著嘎嘎叫喚，毛皮透亮而干凈，放在手心里會收攏腳蹼，半蹲著不太安分地四處探頭，仿佛永遠也看不膩遠處的景色。

我買下了一只，留在身邊，仿佛是我最好的朋友。

每天放學后回到家里就會注視著它，看著它在我身邊爬上爬下，偶爾探頭看向遠處，然后轉頭嘎嘎地叫著，心里不知怎么就莫名地快樂。

它的身體是純黃色的，唯有屁股尾端留著灰色的印記。

它喜歡吃谷粒，吃的時候會一次性吸入好幾粒，昂著頭吞咽著，吃完后會仰頭看著自己嘎嘎叫喚著，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弄多一些給它。倘若是蚯蚓的話，它開始會有些停頓，然后又探頭吃著，發出歡樂的嘎嘎，音調都會挑高幾度。因此，有段時間我總會埋首于田野中。

它的毛發極順，又頗為暖和，撫摸起來有些流瀉般的水之感觸，極柔又極舒服，伴隨著點頭的嘎嘎叫喚，更顯出幾分可愛。

后來它死了。

大抵是病了，它開始萎靡不振，不太喜歡吃東西，身體時不時震顫一下，偶爾才發出聲響。發出的叫喚只有極輕極低的嗚咽。那時的我并沒有其他的感受，只覺得好好休息下便會好。直到后面嚴重了才慌里慌張地跑醫院，惹得人家醫生困惑地看著自己，解釋著“得找獸醫”的概念。

我只會傻乎乎重復“你們不是醫生們？救救它啊……”，其他的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記不清，直到它的身體慢慢變涼，悄無聲息，再怎么逗弄也不會發出嘎嘎的聲音。

我再也沒有養過寵物。

后來，我慢慢長大，正常地上學，學習，工作，曾經的記憶掉落如煙，飄渺而不可知。

朋友有給我發過他旅游的圖，那是逛公園的所見所聞，分享著她的快樂和喜悅，直到某張圖片映入我的眼眶——

那是一群野鴨子在河邊嬉鬧的畫面，灰撲撲的身子，白皙的皮毛，灰白參雜的鴨子，各自歡撲著。有些還在溪邊銜著自己的羽翼，肉色的腳蹼踩踏在黃土上，腹部圓滾滾的，帶著些許喜感。

“完全不一樣啊。”我只是默默念叨著。

“什么不一樣？”朋友不住追問。

我只是撫摸著照片，仿佛一陣風拂過心弦，帶著鮮潤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