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上次買到劣質海參的遭遇，浙江溫州的劉蘭女士今天還覺得糟心。

彼時她所購買到的一款紅海參在泡發之后出現軟爛黏糊的現象，泡發水顏色也極不正常，變得像醬油一樣，根本沒辦法吃，她找商家要說法，但是商家回應稱，這種情況是因為她所購買的這款海參比較便宜。她很氣憤，“這款海參的價格已經比別家同類產品的價格高出了80-100元。”張女士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劉蘭所遭遇的海參產品質量問題并非個例。記者聯系采訪了黑貓投訴平臺上多位遭遇海參質量問題的消費者，情況要么是用鹽漬海參冒充淡干海參，要么是海參本身水分太多，冰層過厚，固化物含量低，要么是產品質量差口感不好。記者以經銷商身份聯系到多位海參加工廠，相關負責人均表示，可以根據商家需求給海參“加料”增重，以加鹽為例，批發價格越低，含鹽量越多，“價格最便宜的海參，含鹽量肯定是不符合國家標準的。”也有負責人表示，如果想要更低的批發價格，也可以加糖。（國家此前已禁止給海參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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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鹽越多，海參營養流失越多。同時，由于干海參價格本身比較高，加鹽的海參也給消費者造成了經濟損失。除此之外，多位海參加工廠負責人還表示，雖然他們收購加工的活海參來自全國各地，但是經銷商們在給消費者介紹產地時完全取決于自己，“大都是稱自己的產品為大連海參。消費者不懂也辨別不出來。”

鹽漬海參頂替淡干海參

900元/斤的海參加三次鹽

家住上海的韋先生與海參打交道好幾年了。由于愛人身體不好，退休后他在滋補品上花了不少心力。然而即使如此，老兩口仍在這上面踩了不少坑。今年2月份，他在某店鋪直播間購買了一款海參，店家聲稱是“淡干大連遼刺參”，標價是1480元/斤，這比他之前為老伴兒買的同類海參價格便宜不少（之前一般是三四千元一斤)，于是他就想嘗試一下。然而，在處理這款產品過程中他很快發現了問題。

“把海參撇斷，橫切面如果是空心松疏狀，那就是鹽漬海參，如果橫切面很緊實是實心的，那就是淡干海參。”這是韋先生現階段辨別淡干海參和鹽漬海參的一個小技巧。韋先生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如果上述方法還不好辨別，還可以在接下來煮制過程中區分，“如果煮好吃的時候感覺Q彈、有嚼勁，就是好海參。而如果是鹽漬海參，還沒煮到規定時間就會非常稀松散軟了，甚至筷子夾起來就要斷掉。”而他在直播間買的那款海參就出現了撇開后肉質空疏稀松、煮制后散碎等情況，味道也不對勁。“那必定就是鹽漬海參，也就是加鹽多次煮制的。”

海參加過量的鹽一方面會增重，同時也會導致營養流失。韋先生說，上面這個分辨技巧是一位海參經營人士告訴他的，在這之前他也不懂如何分辨。他找上述直播間商家討要說法，商家提供的產品檢驗報告果然證實就是鹽漬海參，但是商家依然不同意退款，經過多次交涉，投訴到黑貓平臺，以及聯系到商家所在地區的市場監督管理部門，才終于等到了退款結果。不過他也意識到，此前兩年中他購買的海參大部分都是鹽漬海參。“已經交了太多學費了。”

除了鹽漬海參冒充淡干海參，還有一種海參增重情況是過量泡水或者附著更多冰塊，這均會導致海參固形物含量變少。家住浙江的郭政今年3月份在某品牌旗艦店購買了三斤即食海參，到貨后他直接放進了冰箱冷凍保存，然而有一天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海參產品袋里有三分之一都是水分，“還有很多漂浮物”，郭政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之前他也吃過幾次海參，沒有遇到過這么嚴重的問題。這三斤海參他花了888元，他向商家要求退貨退款，但是商家并不愿意，在多次溝通無果后他只能求助于平臺，以及在黑貓投訴等平臺投訴。

上述這類消費踩坑情況并不少見。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發現，不少網店的海參銷量不低，但是評論區也仍有不少差評，內容多涉及海參水分太多、冰塊太厚、質量差、口感不好等多方面。許多消費者吐槽稱，到手后的海參包了一層厚冰，冰化開之后海參特別小。“總重量1斤，海參連半斤都沒有。”“兩斤一共16只海參，化冰之后水占40%。”另外，“海參品質真心一般，沒有刺，沒有一點Q彈的感覺，像泡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一樣，用手輕輕一碰都要爛的感覺。”

無論是加超量的水、過厚的冰塊還是過量的鹽，都是一些廠家或者經銷商在生產過程中刻意“做手腳”，為了把成本壓下來牟取更多利潤。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以經銷商身份聯系到幾家海參加工廠，相關負責人均表示，海參批發價從低到高不等，如果需要更低價，就需要“加更多料。”“我們根據你們的需求來做什么樣的貨。”某海參加工廠負責人告訴記者，其工廠的即食海參批發價為80-400元/斤不等，“區別主要是用料多少，還有口感。”記者詢問100元/斤的即食海參情況，“這種肯定要加料。活海參成本都多少了。”記者問詢主要是加什么料，“這個就不需要你考慮了。”記者繼續問一些其它情況，該負責人表示自己在忙掛斷了電話。

另一家海參加工廠負責人則告訴記者，他們的干海參根據含鹽量不同，價格900-1900元/斤不等，記者詢問最低價900元/斤的海參含鹽量情況，“反正肯定達不到國家標準。”（按照國家標準，干海參含鹽量超過40%屬不合格）她表示，900元/斤的海參需要加三次鹽，會超出國家標準很多。

“我們家主推合格貨，是一些客戶需求說只要不合格的貨，那么我們就給你生產。”該負責人還透露，其高中低檔貨物都走的很好。海參加工廠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的海參既能加鹽，也能加糖。“如果要最低價，含鹽量和糖肯定都超標。”這家工廠鹽漬海參批發價最低為500元/斤。

對于一些即食海參含水量過高或者冰層過厚的情況，上述海參加工廠另一位負責人表示，這都是為了降低成本，“海參煮熟之后，泡一天水、泡兩天水或者泡更多天水效果是不一樣的。”他進一步表示，“泡水這一步就是為了增重，讓水分更多地滲進海參里面。”至于加冰，一位海參加工廠負責人告訴記者，“海參上的冰是海參在水里泡發后撈出來凍上，那種‘一斤海參半斤冰’的海參就是加工完之后會再掛兩層冰。這樣成本就打下來了。”

除此之外，幾位加工廠的相關負責人還對記者透露，代加工產品可以由經銷商自己貼牌，而貼福建的牌或者大連的牌主要取決于商家自己。“你想怎么介紹就怎么介紹，全在你自己。”上述海參加工批發廠負責人告訴記者，她所在加工廠收購的活海參既有福建的、也有大連的，做成即食海參或者干海參后往外批發，不少客戶從他們這里拿貨。走一件代發的電商客戶有20多家。但是她的這些客戶商家對外銷售時大都聲稱產品均為大連海參。“消費者不懂，也辨別不出來產地是哪里。”兩地產品的批發價不同，她家廠子里，來自福建的即食海參批發價為180元/斤，來自大連的海參批發價則為200元-220元/斤。對于干海參，福建品批發價為1800元/斤，大連品批發價為2200-2800元/斤。上述海參加工廠負責人也告訴記者，其加工的海參都是本地產的，但是如果想對外售賣的話，“最好貼大連牌子。”

中國海參全產業鏈產值超千億

解決亂象需要多方參與

近年來，隨著人們健康滋補意識的增強，海參市場規模不斷擴大。大連海參商會秘書長于德強提到，疫情從另一個角度促發了海參產業的擴張態勢。海參產品以其營養滋補的特性，為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所認可。根據物流平臺不完全統計，農村市場成為消費終端的數據逐漸增多。而根據《2023中國漁業年鑒》數據，在大連等主要產區優質海參品牌發展推動下，中國海參產業全產業鏈產值已經達到1208億元。

遼寧省海洋水產養殖協會常務副會長李克詩則表示，過往海參的消費主要以禮品為主。而目前，自己食用消費和禮品消費各占50%，這意味著消費群體在擴大。“我們調查發現，如今，國內沿海城市和一二線城市，掀起了海參消費熱潮。盡管如此，2020年全國海參產量統計只有20億只，人均還不到一只半。這說明，大連海參發展前景非常廣闊。”

在討論關于海參的話題中，大連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地標。我國的海參三大產地主要分為三塊，分別是遼寧海參，山東海參，以及南方海參。其中，大連海參年產量占全國海參總產量25%左右，占遼參總產量80%左右。于德強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根據大連市海洋發展局2023年數據，目前大連海參產業全產業鏈創造產值達500億元以上，已成為大連市漁業經濟的支柱產業。大連海參產業無論從養殖規模、產量、海參品質，還是在產品推廣、品牌影響力等各方面都已經走在全國前列。

然而在市場不斷發展的同時，這一行業的痛點也切實存在，于德強提到，當前市場上的痛點主要有兩點：一是由于非法添加和原產地不誠信等違法現象一直存在，導致消費市場信任度不高。“大連海參一直是高品質海參的代名詞，消費者在購買海參時，不管是買干海參，還是買即食海參，非常習慣地想到要去買大連海參，這就造成了市場上假冒大連海參的現象層出不窮。雖然是比較個別的企業行為，但屬于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第二個痛點則是大連海參行業的內卷化比較突出。“我們在如何統一的、高效率的、正向的宣傳大連海參這個擁有高附加值的產業品牌上，效率不高，效果不大。”

海洋水產企業獐子島副總裁劉明也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除了一些其它產區的海參冒充大連海參之外，行業存在另一個亂象：前些年糖干海參泛濫（糖干海參是指在加工干海參過程中，將海參置于鹽糖混合液中“浸泡、晾干”。），在國家明令禁止不允許加糖之后，又開始出現加鹽的情況，“這方面國家標準比較寬泛，最高允許40%的含鹽量，這就比較壓秤但是消費者也很難分辨出來。”劉明表示，這種以次充好的銷售情況普遍比較多，導致行業內的劣幣驅逐良幣。

除了上述亂象之外，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在黑貓投訴平臺上，輸入關鍵詞“海參”，被投訴的案例次數達529條，其中許多也是涉及產品質量問題，包括無法泡發、大小重量不足、實物與圖片宣傳不符、三無產品，此外還有快遞不發貨、篡改生產日期，價格虛高等情況。

李克詩表示，“假冒大連海參、以次充好海參大規模出現在線上平臺，因其價格極低，迅速搶占市場，惡化了行業生態。”

近年來，大連市政府及相關職能部門加大了對于海參產業和海參市場的監管力度，在凈化海參市場和鼓勵企業誠信經營等方面取得了比較突出的效果。不過于德強表示，解決這些亂象將是非常復雜的工程，需要多方參與。

首個海參電商標準出臺

八家海參龍頭企業參與

規范市場，建標準是關鍵。值得一提的是，今年3月22日，京東超市主導制定的《京東好海參 干海參》標準發布，成為我國首個海參電商標準。該標準由七家高校科研機構以及行業協會組織制訂，八家海參龍頭企業共同參與。其中，有四項指標最為關鍵：鹽分含量比國標少60%以上。蛋白質含量比國標高40%。針對國標未作要求的指標，該標準也做了規范，例如，對鐵元素含量設定為小于等于0.1%，重要營養物質多糖含量設定為大于等于6%。

“雖然海參行業之前已經有國家標準，但是一些不法商家依然有空子可鉆，比如對產品進行惡意添加等，之所以我們這個標準比國家標準還要高，就是為了能以更嚴格的方式，去進一步規范整個大連海參的產品標準。”京東超市糧油調味業務部南北干貨組負責人李博介紹說，這一標準出臺之后，平臺在日常的經營中就以此為標準把關，包括商品上架的準入、產品的入倉驗貨、日常抽檢，以及用戶投訴數據的監控等。值得一提的是，京東超市生鮮業務部貝類組負責人胡海還透露，在干海參標準之后，京東超市后續也將制定即食海參的標準。

對此，劉明也表示，國家標準是一個兜底的底線標準，國家是鼓勵企業制訂高于國家標準的企業標準，而京東超市就是把這個標準變得更嚴格了。“通過電商渠道積極主動作為，降低消費者買到劣質海參的概率。從品牌角度講，我們也都愿意去配合。”劉明介紹稱，獐子島從源頭養殖端到生產加工端、冷鏈物流端、銷售端，現在做到自己完全控制一個產業鏈。

眼下618大促臨近，京東超市在海參等海鮮產品領域也加大備貨。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6月5日，在大連海參瓦房店、平島等海域產區，300多位潛水員連續下海捕撈海參。這也標志著2023年大連海參春捕季開啟最大一捕，當天海參捕撈量突破百萬斤。此次捕撈由京東超市聯合多家頭部海產企業聯合開展，捕撈上的部分海參將進入京東倉庫為618備貨。

為順應市場行情變化，且回饋用戶，京東超市聯合多家海參頭部品牌，在最大一捕活動上宣布，在6月5日上線近百款知名品牌產品，實現海參優質優價，主推商品降至19塊9一根。此外，京東超市其他近百款即食海參和干海參降價幅度也較大。消費者搜索“618優質低價海參”，可直達會場。

據介紹，為了確保海參品質可靠，海參優質優價，京東超市通過源頭直采與源頭養殖戶和加工廠直接合作，減少中間環節，降低采購成本；大連海參上線銷售，都要審核授權資質，防范假冒大連海參在京東超市上線銷售。在品質管控方面，京東通過建立事前、事中、事后管控機制，并通過定期抽檢、入倉驗收、品質抽檢、駐廠等，保障商品品質。

目前，京東超市已經成為曉芹、同仁堂、棒棰島、喜玉等大連海參主要品牌的線上最大銷售渠道，這也使得其價格比其他電商更具有競爭力。談及京東這些舉措對品牌的賦能，獐子島的劉明舉例稱，海鮮食品尤其是冷凍類食品對于物流要求很高，京東的物流包括整個冷鏈網絡優勢明顯。

談及京東生鮮未來的發展目標和努力方向，京東超市生鮮業務部負責人金吉壽告訴記者，希望能夠借助這么多年發展的能力（零售、物流、科技等），真正賦能到中國的各個產地和農村，幫助農產品更好地上行。接下來，京東超市還會在整個產業鏈繼續投入和發力，上游通過技術賦能產地標準化種養殖，中游做好物流供應鏈，下游和各個區域合力打造更多品牌。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劉蘭和郭政為化名）

文/劉暢 編輯 王進雨